走近湖北鄂州26層養豬大樓：1人養1500頭豬，操作精準度堪比iPhone生產線
【環球時報報道記者楊沙沙】“用生產iPhone的方式養豬”，美國《紐約時報》此前曾如此報道位于中國中部的一家大樓養豬場。報道稱，這家26層養豬大樓企業，雖然名義上叫養豬場，但實際上更像是為養豬而建的富士康工廠，操作的精準度堪比iPhone生產線。對于每年消費7億頭豬、占世界消費總量一半的中國來說，穩定的豬肉供應是保障中國物價穩定的重要一環。大樓養豬為豬肉供應提供了一種解決思路和方式。目前，A股上市公司牧原股份、新希望、溫氏股份、唐人神等，均已布局樓房豬場。養豬大樓什么樣？中國為什么會出現樓房養豬？這種模式有什么先進之處？帶著這些問題，《環球時報》記者近日赴湖北鄂州調查采訪了這家養豬大樓企業。
(資料圖)
1個人飼養1500頭豬
在一個密閉空間經過70攝氏度以上高溫蒸烤7分鐘左右，《環球時報》記者才得以進入被稱為“世界單體面積最大的樓房養豬場”所有者——湖北中新開維現代牧業有限公司（簡稱“中新開維”）。
該企業位于湖北鄂州的郊區，在周邊低矮建筑物中，兩棟26層高的養殖大樓拔地而起，外表看起來跟一些辦公、住宅樓沒有太大區別，但內部卻大規模飼養著生豬，被網友戲稱“二師兄住上了樓房”。中新開維總經理金林告訴記者，每棟大樓建筑面積為39萬平方米，兩棟大樓年出欄生豬120萬頭。在養豬大樓不遠處，是該公司投資主體——湖北世紀新峰雷山水泥有限公司。
中新開維現代牧業正式投產的一號生產大樓
去年9月30日，首批母豬被運到當地，被分成幾百頭一撥，用大型貨梯運上高樓。一頭懷孕母豬，首先要進入“妊娠區”等待生產，然后在“產仔區”產下小豬，產后23天左右，小豬斷奶進入“保育區”，之后在“育肥區”喂養長大，等待6至8個月左右出欄。記者看到，在大樓外側有傳送帶，豬飼料通過傳送帶輸送到大樓樓頂，然后向下全密閉輸送到各個樓層。據介紹，在這里，豬每天都要洗澡，根據生豬體重、品種和市場需求等被精準投喂飼料，產生的廢棄物等也有專門回收系統進行處理。走進大樓，記者確實聞不到一般露天養豬場散發的臭味。據工作人員說，即便該企業養豬員工坐公交，也從來沒有人聞到他們身上有異味。
“豬實際上是一種愛干凈的動物，”中新開維董事長諸葛文達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首先就為豬正名。他認為，中國農村小散戶的養豬模式，讓豬在很小的面積里解決吃喝拉撒睡各種需求，使豬變得非常臟。而大樓養豬可以解決該難題，“雖然算下來每頭豬所占面積不大，但是養豬數量多，公共活動空間會很大，大樓每層都劃分了各種功能區，讓養豬變干凈。”他告訴記者。
在實時監控養豬大樓動態的大屏上，記者看到其中的一個畫面顯示，生豬在欄內走來走去，飼料被放置在中央。據了解，該養豬大樓項目系統建設時，配套建設智能飼料生產系統、智能飼料輸送系統、智能消毒控制系統等。兩棟樓合計有800多名員工，相當于1人對應飼養1500頭豬。
對于大樓養豬項目，中關村互聯網金融研究院研究員董希淼在個人社交平臺表示，“26層養豬大樓，用生產iPhone的方式養豬，在這種模式下，農村散養徹底沒出路了！”
應對“最大風險”
就在記者采訪前一段時間，中新開維引進的一批種豬中被發現攜帶非洲豬瘟，最后經過處理控制住這次疫病。對于樓房豬場疫病防控，金林告訴記者，“公司配備人員物資中溫干烘和氧化消毒等系統，對整個園區采用連續不間斷高活性氧化劑消毒，抑制病毒傳播，并通過堅持對豬群中的異常生豬不斷進行檢測篩查，使整個群體穩定生產”。
根據聯合國糧農組織（FAO）與世界動物衛生組織（OIE）介紹，非洲豬瘟為病毒性豬病，是豬瘟中最具破壞性的一種，死亡率高達100%。沒有商品化疫苗可用于預防，也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一旦疫情暴發，需要立刻大規模撲殺所有豬，并將所有尸體、肉制品與垃圾廢料集中清運消毒。英國廣播公司（BBC）報道稱，2018年8月，遼寧省沈陽市出現生豬非洲豬瘟疫情，是中國首次出現非洲豬瘟疫情。
《紐約時報》引用市場研究公司Global AgriTrends創始人布雷特·斯圖爾特的話稱，美國養豬戶看到中國大樓養豬場照片時表示不可思議，感覺“風險太大了”。報道稱，高層養豬場和其他大型養豬場加劇了中國豬肉行業面臨的最大風險：疾病。
中國為什么會出現樓房養豬？中國農業農村部生豬產業監測預警首席專家、國家生豬產業技術體系產業經濟崗位科學家王祖力告訴《環球時報》記者，非洲豬瘟沖擊導致國內生豬產能大幅下滑是背景之一。另一個背景是2022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鼓勵發展工廠化集約養殖、立體生態養殖等新型養殖設施”。王祖力稱，在該政策指引下，樓房養豬這種模式在國內大型集團流行起來。
“對于大樓養豬來說，疫病防控是一個難題！”王祖力告訴記者，大樓養豬的養殖密度比傳統養豬場要高很多，“有限的土地面積上承載了過多的養殖量，對于疫病防控而言，是不可避免的風險”。
生活在中新開維現代牧業養殖大樓內的豬群
王祖力也考察過不少大樓養豬的項目，據他粗略估計，目前國內大約有1000多家大樓養豬企業。他在考察中也意識到，疫病控制是這些企業面臨的主要難題。但中國在上世紀就曾嘗試樓房養豬，業界普遍認為，目前國內一些企業在應對大樓養豬疫病防控這一塊也積累了一定經驗。
業界公認丹麥是全球范圍內的養豬強國。金林也告訴記者，就養豬行業來說，中國和丹麥間最大的差距在品種上。新希望創始人劉永好曾表示，我國種豬市場基本成了洋豬的天下，市場上銷售的仔豬90%屬于洋豬的后代。
王祖力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養豬行業比較有代表性的一個指標叫PSY（Pigs Weaned per Sow per Year），即一頭能繁母豬一年可以生出來多少頭健康小豬，丹麥全國平均PSY可以達到30頭以上，而中國PSY平均水平就在20頭左右，差距還是特別大的。“有的國內企業會把國外比較好的豬品種引進來自己進行繁育，但多年實踐證明，其后代一般都會有退化的現象。”王祖力稱。
中國畜牧業協會豬業分會副主任石守定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盡管我們吃的豬肉90%都有外國品種血統，但經過多年育種，中國種豬核心種源對外依存度已沒那么高，“即便國外不對中國出口種豬，我們自己核心種豬場也能提供維持國內生豬產業發展的種豬，只是生產效率要低一些”。
中國農業大學教授王愛國也告訴記者，大白豬、長白豬等品種是世界通用商業品種，各國培育出適應各自養殖條件和市場需求的多個品系，雜交配套生產商品豬。我國的生豬核心種源基本自給，部分核心種豬資源還需要進口。
前景如何
國家發改委近期發布消息稱，生豬價格繼續低位運行，6月26日—30日當周，全國平均豬糧比價低于5∶1，進入過度下跌一級預警區間。為了推動生豬價格盡快回歸至合理區間，發改委將啟動年內第二批中央豬肉儲備收儲工作，促進生豬市場平穩運行。
今年年底，中新開維創立3年以來的第一批生豬將出欄。對于是否會趕在生豬價格走低的區間上市，企業管理層都顯得不是特別擔心。“我們是要跨（生豬）周期的，任何時候你只要追高，往往會趕上低谷，”諸葛文達稱，只有集約化規模化養豬，才會降低總成本，避免行業內持續3至4年的“豬周期”帶來的挑戰。
王祖力告訴記者，對于大樓養豬項目，現在沒有辦法下定論，還需時間觀察，“比如說幾年之后，跟傳統養豬模式來比較，看看樓房養豬的生產指標、疫病防控、養殖成本控制都怎么樣，拿數據說話，才能判斷出這種模式到底是好還是壞，適不適合大面積推廣”。
“樓房養豬是土地短缺背景下的選擇。”王愛國告訴記者，大樓養豬是新事物，仍有一些技術難點需要攻克。例如，大樓養豬防滲漏問題；相比傳統養豬場，大樓養豬建設費用、折舊費用等都更高；樓房養豬技術門檻高，投入大，不一定適合中小型養豬企業進入。但王愛國也表示，養豬場“上樓”走的是土地集約化的路子，思路是對的，至于智能化養豬，也可以在傳統養豬場中推廣，是未來趨勢。
